天暗了。街上的灯亮了。三三两两的人来来往往,他们笑着说着。
呆望着,宽敞明亮的街,匆匆忙忙的人,疾驰而过的车。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在心上,我想哭。在拿到数学卷子的那一刻,看到分数的那一瞬,空气凝固了,时间停止了。我张大嘴巴、僵硬着脸,好久,好久。
那时,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同学们无忧无虑地欢笑,自我满足地喧闹,我一个人在角落里呆望着这张冰冷的卷子。
更让我难受的是,当天晚上我要演出。我化了妆,穿着演出服。我不敢哭,怕弄花了妆容。我像一个躯壳,跟着同伴去吃饭,去演出的地方。
从放学到演出这段时间,我没有一点儿笑容。我等她们换衣服,一个人坐在一边想了许久:妈妈听到这个数字是什么表情,爸爸一定会悲伤至极。为什么会如此,因为他们爱我。我最怕看到视成绩如生命的爸爸伤心的样子。他们会把我过去犯的错叠加在一起指责我。爸爸,真的`对不起啊!我为什么要来到世上遭这罪呢?为什么父母生的是我而不是别人呢?要是我给车撞了该多好!我没脸见他们!
我真的害怕他们的爱呀!人一消极了,想出来的东西常常“不吉利”,“不珍爱生命”。
易家坝广场人山人海。舞台的灯光变戏法似的变换着,音乐声震耳欲聋。我行尸走肉般到了后场。这是最后的狂欢了吧。
可以想象,拼了小命忍住不流泪那种“咽泪强欢”的痛苦。我装出一副开心骄傲的样子在舞台上展示我张牙舞爪的、颜面失尽的“舞姿”,我已经豁出去了!
表演如梦似的过了。我真希望这考试也是梦。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见到父亲并面对他恐怖的脸的。我很诚实。我说了。
爸爸气晕了。他一言不发,看也不看我一眼。他生气地摔电话,也不看我递过去的卷子。他烧了水,狠狠地刷牙,听着刷牙的声音,再加上水流的声音,我有些发抖。我低着头望着卷子,不敢抬头,屋里安静得令人害怕。
我再也忍不住了。我的心被自己撕成一丝一缕的,缝都缝不回来。经历了几个小时的自我指责与自我摧残,我脆弱得不堪一击,我哭出来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爸爸突然大声吼道:“我在喊你!张珂嘉!你给我过来!”那巨大的声浪像钉子一样扎进我心里。他开始用暴风雨一样的爱来吼我了。爸爸说我,以后该干啥干啥,该讨饭讨饭。
能理解我吗?前段时间我怎么挣扎的,我着急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吗?在数学与其他科目的多重打击下我受不了了!我需要鼓励,需要足够的勇气走下去!难道成绩差不能改变吗?难道成绩差我就不是您女儿了吗?这数学题出得这么难、这么死板,难怪中国学生出国后只会做几道题而已。创新呢?快乐呢?我们的智力、我们的创新、我们的怀疑、勇气早就被扼杀在摇篮里,弄死在起跑线上了!
不要老用分数来衡量一个孩子的好坏可以吗?我们已经看不到自己的特长与优点,整天满脑子都是分数。为什么中国大多数父母的思想与眼光窄得跟一线天似的?把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,还问我们“幸福是什么”!难道我们考低了分数就意味着这辈子都完了吗?我反而觉得一切都葬送在题海中,这辈子才完了!
我忘不了在泰山顶上纵览百物的感觉。沧海茫茫,云遮雾绕,雄山渺小,襟怀壮阔。可是,家长们能做到宏观一些,不只看分数吗?
我抬起头,好像鱼缸里又死了一条鱼。鱼呀,你也怕爸妈的爱吗?他们每天精心地饲养你们,你们幸福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