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到的第一百零一封信
我接到第一百零一封信的时候,是隆冬时节。我把自行车骑到东郊外,像醉汉一样倒在大荒雪地上,火红的夕阳显得冰冷,辽远、宽广的雪野已把即将坠落的夕阳衬托的很小很小,不过温暖不了整个寒冬,包括我。
我和悦儿都是被分配的大学毕业生。在同一办公室,我在西侧,悦儿在东侧。相仿的年龄,对目的微笑,尤其是悦儿的黑葡萄的大眼睛里总是像浸泡在水晶里。有人说:“你追悦儿吧,你们俩是天生的一对。”我有些扭捏,不敢直接表白。悦儿穿着鲜丽,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你,十分可人。
腼腆归腼腆,天生爱文字的我向悦儿发起“主攻”:每天一封求爱信,结尾额外还附有一首小诗。
“悦儿:你好。
《思念》我多情的网/撒向/你青春的湖面/被你纯真的一笑/撞破/从此/我心中挂满思念的网线/昼里补/夜里补。”
下班后我把信趁没人之际从办公桌抽屉里偷偷的塞进去,像做贼一般,然后忐忑不安的期待想要得到的回音。第二天办公室里如往日一样平静。悦儿也一如既往,借书、用笔,说说笑笑。第三天,我的抽屉里也多了一枚信封。激动之情溢于言表。待拆开一看,“犁原:谢谢你的关爱。”
从此,我就像投递员一样把一封封求爱信投递到悦儿的抽屉里,那些爱的心音也一次次的返回我的抽屉,可不变的就是那句话:“犁原:谢谢你的关爱。”
不久,悦儿调到另一个部门,不过还是在一个院内。
“这是一百零一封回信。”
悦儿那天像接待外宾一样站在门口等我说,很郑重的把信封交给我,“犁原:谢谢你的关爱。我已经有‘男朋友’了。”
悦儿仍然笑意盈盈,青春的面庞现出很少显现浅浅的甜甜的酒窝。
我回到办公室拿出信封一看是一张洁净的白纸:“犁原:谢谢你的关爱。我已经有‘男朋友’了。”我看到这样一行字,刷的一下,泪水涌了出来,滴落在“爱”字上,字渐渐模糊了。我所积攒的一百零八封回信几乎都是一样的话。悦儿还留着我的“信”干什么呢?
过了一年,我也调到悦儿这个部门,不过不在同一办公室。这一年,一有空闲我就把我的思绪付诸笔端。一天,悦儿委托同事交给我一本书,一看是精装本《初恋》,署名作者是我,我既惊奇又感动。翻开一看都是我写给悦儿的信。那位同事还对我赞不绝口。
日子过得很平静,一次偶然的机会,在车上遇到了悦儿,刚想打招呼,悦儿好像没有看到我,痴痴地对跟她身材差不多的男青年人笑。从此我误会百生,对悦儿极其冷淡。
生命中定格了悦儿的形象,所有的女孩都没有悦儿的迷人。
我先结婚了,悦儿后结婚。悦儿为我送去祝福。我有了可爱的。半年后宝贝儿子,悦儿也有了可爱的宝贝儿子。从托儿所起两个孩子很要好,又是同班,情同兄弟。悦儿常常带礼物送给我的宝贝儿子。看着孩子的成长,平淡中走过了十年。
一次出差,同事们对乘车发生了分歧,原因是大家喜欢坐客车,而悦儿却说坐火车。悦儿说,客车晕的厉害。没有人和悦儿同行,主动征求我的.意见,我同意了,悦儿还是那句话:“犁原:谢谢你的关爱。”在车上,一位大娘说:“是你媳妇吧,脸色不好,好好照顾一下。”我没有做声。一句话说的悦儿急忙起身更正:“不是。”辩解的声音连蚊子都很难听见。
清晨,我叫悦儿吃饭,楼下就是餐厅。悦儿让我到她的房间去一趟。
她正在椅子上看书,看我进来,声音很温柔,面颊绯红。悦儿仍然笑意盈盈,面庞现出很少显现浅浅的甜甜的酒窝。
“走,吃饭去吧。”
“坐,悦儿闭了眼,亲一下我吧。”
我的心虽然有些激动,但此时我愣愣地站在那里,曾经梦寐以求的爱情如火中烧。“悦儿,谢谢你。我不能。”我们默默注视了很久很久。“我们做兄妹吧。”我说。
悦儿流泪了:“对,我们做亲兄妹。”
又过了几年,当我再次翻开那本书时,一张字条滑落在地上,我拾起一看上面清晰地写着:“犁原:我的生命里只有你。悦儿”这又让我回忆起那些不眠之夜,初恋的酸涩像刀一样剜着我的心。我随即在书后的空白页提笔写道:
“我和你 /很近很近/其实/很远很远/我的世界里/你永远是冰山上的雪莲
你和我/很远很远/又的确/很近很近/你的世界里/我永远是晴天里的雨伞近了/怕融化了目光/把感情燃烧成木炭/远了/怕冻结了思念/爱情的小舟可能在滩边搁浅
就这样呵/若即若离/若隐若现/我们彼此拉着纤绳/围着婚姻的海岸/走停停/停站站/耐心地寻找避风的港湾……”